与你相爱

露露站在茶几上，跺着脚，大声哭骂着：“维成，你真孬，你他妈的就是个懦夫！”维成安静地看着她的激动放肆，抿紧了嘴唇，喉结缓缓地蠕动了一下，目光黯淡着低下了头。他不禁有些凄惨地想到，连爱犬和妻子都不能两全的人真的是个懦夫。

丽芬曾经牵着他的手，一起走过了最艰难的岁月，迎来了灿烂的明天，露露曾经欢快地追逐着他的脚步，一遍又一遍地大声欢呼：“我爱你，我爱你，我爱你……你是我的神。”

维诚，当二者不能相容，人选谁？

如果，我都选呢？

“仲卿，愿得一心人，白首不分离，我等你。”

“兰芝，我作磐石，你为蒲苇，蒲苇韧如丝，磐石天转移。”

离别——别离，我看见那个季节的雨，在两股压力的夹缝中飘摇无力。你们难以躲藏，难以抗拒，最终双鸟飞尽，难为连理，你们一个举身赴清地，一个自挂东南枝，你们坚守着你们的爱情，以死明志。

我只能说我知道你们相爱，相信你们相爱，却发现你们不会相爱。不是山盟海誓才算爱，不是亲吻相拥才算爱，不是睁眼是你的面容，闭眼是你的气息才算爱，而是我站在那里，眼流流转，你也能温情地与我共鸣。

相爱，不如相知。

当我看见你的矛盾，当我发觉你的挣扎，那时，我担心你的选择、我多希望两股情感，在我和你的母亲之间，你能稍微地向我偏转一点。但我知道我不能。我只想为你分担一些苦痛；如果你需要，我会退后一步，也许这亲我看你会看得更清楚，而你也能拥有更多思考的空间，至少你不会觉得连抉择的空气都充满了紧张暴力的气氛。

一生一代一双人，两个易销魂。可是，如果我们不“销魂”，又哪里知道我们爱得那么深，那么真？我走了，给予了你空间，给予了你选择的结果，我离开就是昭示我放弃了我自己。可是，对不起，临走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你，其实我带走了一样东西——对你的爱。什么？你知道？你说你在我的眼底已经捕捉到了它？你还说你要揣着我们两个的爱，在长伴母亲的岁月里，时常观摩，小心珍藏。你个傻瓜，我生气了。我不要你只是长伴母亲，你答应过我不和母亲吵架，也尽量也不违背母亲的意思，你说过的都要做到！

我要出嫁了，为了屡行我对母亲、兄长的承诺。“两情若是长久时，又岂在朝朝暮暮？”你收到我的信笺，却只告诉我这短短数字，但足够了。我们曾经约定只要我们相爱，哪怕是山岳阻隔，哪怕是星月黯淡，我们都能执手相扣，情意相牵，在漫长的岁月年轮的转动中，我们相守着永远。我不管我的枕边人是不是你，我都会全心全意地照顾他，因为我既答应了哥哥要嫁与他，虽然是不得不答应，但有了责任就要肩负。

陌上花开，芳菲满眼，你踏马前来，泪如雨下。你轻轻环抱住我，喃喃地说：“对不起，对不起……”你真是个孩子，流泪了说话也要打结巴，怎么老是说“对不起”呢？你说只恨没能和我一起肩负苦痛，没有能力解决所有的困难。你应该挨一记暴 。你亵渎了神了你知道？能解决所有困难的只有神，你说你想解决所有困难，真想当神了你！而且你哪有让我一个人承担痛苦呢。我只是觉得很遗憾，很内疚，因为再也不能如以往一般见人回来时为你送上一杯热茶，看着人洗去一脸的尘埃。傻孩子，你我的世界我们都要互相体谅，互相保护，我们要一起承担所有的苦痛，我无须为我承担。你的理解，就是我心最大的安慰。而我们之间只需感激，无需愧疚，因为我们早已是一体，我已经把我的灵魂都嵌入了你的生命里，你即是我，我即是你。

……

“式微，式微，胡不归？微君之故，胡为乎中露！……”学堂里的孩子捧着一本《诗经》摇光晃脑地念，这群小家伙知道《式微》的含义，知道那个曾在泥水中行走的人的苦楚吗？黄昏，连阳光也倦怠了，袅袅的炊烟顺着热气的方向升腾直上，暖暖温馨的味道催促着人们快快回家。可是，人在哪里呢？好久，真的好久都没有听到你的呼唤，唤我回家食饭，只是那炊烟还是如此熟悉。每一天我都在行走，每一天我也在老去，但我始终没有放弃，也没有后悔过我的选择。我在路上老是在想你，想你会在门口吃吃地等我，直到鱼儿的一个猛于惊起了你的思绪，直到晚霞的倒影射入你的眼睛，直到我的马蹄扬起一阵尘埃，我知道你在。哪怕你看到的是母亲微躬的身躯，但你说我即是你，你即是我，我感觉得到你的气息，你的温度，以及你在我耳边切切的私语。不管是白日的眨眼瞬间，还是夜晚的月下独思，我知道，无论何时何地我的身旁都充斥着想你爱你的讯息，我相信，每一个黄昏，你都在等我，哪怕你等到的不是我。

很多年后，我们尽到了各自的责任，我向你飞奔而来，心如当年青春年少般的萌动，恨不得一跃千里，纵身便是在你的眼皮里。

看到我的到来，你盈盈地笑着，毫不扭捏地轻轻拉着我的手，把我们和谐完美的背影留给了一直俯瞰我们的神，我想骄傲地对上帝说一句“神啊，蒙你的福祉，我们做到了！”

你笑着：两难的选择，我们却未放弃任何一个，多么奇妙，多么美丽。

我静静揽着你的腰，不语。

我告诉过你，不管未来的日子悲伤还是快乐，我们都要共度生命每一刻，我们之间只有感激，没有愧疚，我即是你，你即是我。与你相爱，其实就是追寻信仰的高度。